Lune 漫遊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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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剛破曉，正酣睡的536被大門開門聲吵醒，他在黑暗中半睁著眼，門縫透出一絲光線，外面傳來模糊低語聲。(是爸爸嗎...)536闔上眼，把注意力集中在耳朵。
536的爸爸海克立斯是村裡布料批發商的貼身護衛，剛隨雇主從城裡回來。
「沒甚麼問題吧 ?」536的媽媽替海克立斯掛好大衣和帽子。
「摁，挺順利的，這次幫你們帶了點東西回來。536呢 ?」
「還在睡呢，小聲點別吵醒他。」
海克立斯不理會妻子的提醒，反而提高音量，精神抖擻朝536房間喊:「喂！536！別睡啦～~看我給你帶了甚麼回來！」
「爸爸早安。」536起身走下樓梯，瞇著眼睛還沒適應光線。
海克立斯從背後拿出一盒印著FC字樣的色鉛筆，一臉得意: 「你老爸我不懂畫，不過城裡現在很流行這款。拿去吧！不用再畫黑白畫了。」
「哇~~謝謝爸！」536開心接下色筆，小心翼翼打開盒子。
「對了，今天中午爸爸的老朋友會來拜訪，到時候記得打招呼，現在還早再回去睡一會吧！」
「沒關係，難得早起，我想到外面走走。」
「自己小心點。」
「摁！」
媽媽看他手上還握著色筆，露出微笑。

536說的外面，其實只是自家屋頂罷了，他從小就喜歡往高處爬，在樹上睡覺或坐在屋頂上發呆。這天，他拿著爸爸給的新玩具，從日出一直畫到正午，如實畫下村落風景，他專心描繪淺藍的天空，沒注意到牆邊有個女孩正頻頻偷看自己...

日正當中，海克立斯的好友張叔帶著女兒到家中拜訪，536也一同坐在客廳。短暫寒暄後，得知張叔女兒247今年16歲，還沒有稱號。247綁著雙辮子，身穿白色長袖上衣，搭配連身吊帶褲，身材嬌小，面頰紅潤。247除了短暫自我介紹，便沒再多說一句話，低著頭，似乎相當害羞。536以為她是怕生，實際上247的舉止不是出於怕生，而是因為她就是先前在牆邊偷看536的少女，這回坐在本人面前，自然顯得特別害臊，同時也怕自己被認出來。
「那猴子摘蟠桃的畫真逗趣！」張叔指著海利克斯身後一幅黑白素描。
「哈哈哈是這小子畫的！」海克立斯拍了拍536肩膀。
「呀！你兒子真是多才多藝！」
「你言重了！」
「少來！我可是看他從小看到大的！」
「哈哈哈536腦子轉太快啦！我們老的也拿他沒辦法，只好支持他囉！來！再喝一杯！」海克立斯喜形於色，顯然對自己兒子也相當自豪。
「對了」張叔轉向536。「小帥哥，最近有沒有被女孩子告白啊 ?」突如其來的問題固然讓他略顯狼狽，不過真正讓536手足無措的是247，原先極為安靜的女孩，這時卻猛然抬起頭，和他四目相交，露出幾近哀怨的眼神。
「摁..不..沒有...」536差點嗆到，一時口吃的樣子讓大家笑成一團。「張叔太抬舉我了。」536擦拭額頭上的冷汗。
在一片和樂融融裡，一道炙熱視線直盯著自己，247依舊是害羞的表情，卻多了點藏不住的喜悅，536感到侷促，他想到下午和福爾摩斯有約，以此為理由先行告退。
「等等，你順便把這個交給伯爵夫人。」海克立斯從櫃子裡拿起一件繡花綢衣遞給536。海克立斯除了侍衛工作，偶爾也做些小買賣。

***

伯爵家採巴洛克式建築，極盡奢華，女傭請536先進屋，夫人方才從容步下樓梯。
「哦 ?」夫人藍綠色尖指甲在布疋上彈了幾下，目光在536白淨臉龐上停了數秒。
「喝點茶再走吧！」夫人轉身輕揮，對女傭使了眼色，女傭隨即端上玫瑰茶和司康。
536只覺得麻煩，但顧慮到爸的立場，他的應對進退仍十分得體，夫人笑顏逐開，一改先前高傲態度。
「那麼以後再保持聯絡。」夫人送536到門口。
「夫人再見，請保重。」536直到夫人將門闔上才鬆一口氣。
(以後再保持聯絡... ?  應該是和爸爸買絲絹之類吧！) 他直覺那句話有點怪，卻也不願想太多，他把這些拋到腦後，加快腳步到輕坂街口和福爾摩斯會合。

*** 

輕坂街是村內最熱鬧的商店街，小酒館、燒烤、小吃店林立，街上滿溢食物香氣和喧鬧人聲。福爾摩斯坐在木椅上，身穿深色排扣大衣、披上卡其色格紋圍巾，口裡刁著一根牙籤，大概是等人的時候順道吃了點食物吧！
「大哥！」536揮手。
「你來啦！」
「抱歉，有點事情耽擱了！」
「沒關係~」
「不過我們要去哪呢 ?」
「我想活動活動筋骨，小兄弟，你會劍術嗎 ?」
「如果是日本劍術倒是懂一點。」
「那好，就去試衛館吧！」福爾摩斯對536的回答看來頗為滿意。
兩人走進試衛館道場，福爾摩斯劍技高深，而小兄弟又是他的朋友，因此有了收徒弟之心，不過他決定先衡量小兄弟實力再做打算，於是提議兩人一同比劍。福爾摩斯扛劍在肩上，536擺出中段架式。
「喂！夏洛克！終於等到你了！來一決勝負吧！」一個膚色黝黑、模樣輕浮的中年大叔打斷兩人練劍。(無禮！)福爾摩斯眼神露出殺氣。
「哎呀呀別生氣！不過這小鬼頭打哪來的 ?你不是不收學生嗎 ?」男人撇了536一眼。
「我和朋友比劍不行 ?」福爾摩斯略顯不耐煩。
「憑他 ? 除了宮本武藏，沒人是你的對手，不對，還有我！只有宮本武藏跟我足以和你匹敵！小鬼頭戰夏洛克，雞蛋打石頭哈哈哈哈！」大叔誇張而滑稽地大笑。
(出言不遜...)福爾摩斯對這男人的厭惡油然而生。
「這麼說來，大哥很厲害摟?」536非但沒有一絲慍怒，反而滿臉期待。
「嗤！那當然，夏洛克可是人稱道場第一的男人！話說回來，小子你叫啥 ?」大叔問。
「我啊！甚麼都不是。」
「哦~」大叔面部緊繃，連忙轉身整理護具。
    空氣凝滯，原本嘈雜的周圍登時安靜。
「走吧！」福爾摩斯察覺氣氛不對勁，拍拍536肩膀示意。
「好啊！」536無所謂地跟著福爾摩斯往外走。
「慢著！」一名一直坐在角落聽他們對話的男子喊道。「你是落跑少年甚麼都不是嗎 ?」
「摁！」536點頭。
「你這樣可是違反族規啊...可以說說你的理由嗎 ?」
「這個嘛...」536面有難色。
(他不會說的。)福爾摩斯暗自忖思。四周開始有人鼓譟:「年輕人就愛裝酷啊！」「不知道爸媽怎麼教的！」「我孩子也吵著要學落跑少年，好的不學學些有的沒的！」「叛逆期吧！以後會後悔的。」536站在群眾中央，眼神閃過少見的陰鬱。不過，一陣謾罵中漸漸出現不同聲音:「你管他啊！」「難道沒稱號就要砍頭不成 ?」「一群老古董嘮嘮叨叨跟蒼蠅一樣煩。」眾人不滿情緒高漲。
「你說甚麼！」終於，一名男子拳頭砸向另一人。
「混帳！」受傷者也加以還擊，在場的人頓時理智盡失，扭打成一團，局面十分混亂。
「夠了！」先前坐在角落的男子出聲喝止，那人便是近藤周助，同時也是道場的主人。近藤將視線轉向536。「年輕人，我們來比一場吧！若我贏了，你就乖乖去向村長求情，再辦一次成年禮，恢復該有秩序。」近藤講到秩序兩字時，刻意加重語氣，接著說:「若我輸了，你要怎樣都行，如何 ?」群眾又一陣嘩然，視線在近藤和536之間游轉，竊竊私語。
福爾摩斯走向前方，擺開雙手說道:「近藤先生，小兄弟才19歲，恐怕根本沒上過幾次道場，這麼做實在欠缺公平。今天是我帶小兄弟來的，如果破壞各位練劍興致，也是因我而起的，不如，讓我代替小兄弟和您過招 ?」
所有人喜出望外，先前緊張氣氛旋即轉為觀賽的熱血沸驣。
「哈哈哈哈」近藤笑而不答，想必是對福爾摩斯的能力有所忌憚，藉此拖延時間來衡量自己的戰勝率。
「大哥謝了！不過沒關係，讓我來吧！」536說道。
看不到福爾摩斯和近藤對決，大家難免失望，但他們顯然對這演變感到興奮期待，又再度鼓譟。
(這小子...)福爾摩斯試圖阻止536:「小兄弟，不用勉強，就算不比劍也有別的辦法。」
「不，既然近藤都這麼說了，如果不答應他，就是未戰先敗了。」536一邊穿上護具。
大家退到兩旁，讓出中間場地，福爾摩斯近乎絕望地站在牆邊觀賽。
「年輕人，當心點，我可不會讓你。」近藤表情嚴肅對著536說。
「謝謝您看得起。」
近藤將竹劍舉至頭頂，536劍尖指向對手左眼，擺平青眼起手式。(平青眼 ?)福爾摩斯在一旁大為驚訝，這種架式幾乎是技巧成熟的上段劍士才能應用自如，他不禁替536感到緊張，同時又期待他的表現。近藤鬥志猛烈，似乎一開始就打算以氣勢壓制對方，再一口氣朝臉部猛攻，面具下536平靜眼神中透著寒光。近藤發出一聲「喝」，隨即大步跨出，536則以快速的碎步縮短距離，近藤一劍朝536頭頂劈下，霎時，536掃開近藤竹劍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直指對手咽喉，近藤發現自己出手落空，立刻奮力向後一躍，避開了536的第一式，然而，近藤在空中難以變換姿勢，自然露出破綻，他再回過神來時，比賽已然結束。「擊中腹部！」裁判宣布。近藤臉色蒼白，上氣不接下氣看著對手，彷彿才剛經歷一場生死劫。觀眾為這場對決拍手喝采，對536的表現大為驚豔，不過即使近藤輸了，他們仍覺得近藤的實力不可小看。只有近藤心裡明白，短短二秒之間，自己如石化般無法動彈，一察覺風阻，腹部便已然中劍。
「我輸了。年輕人，你想要甚麼 ?」
「等我想到再跟您說好了！」
「好...」近藤挫敗的站在原地，536和福爾摩斯在眾人歡呼下離開道場。

一踏出道場，福爾摩斯便有點急躁地問:「小兄弟，你劍術跟誰學的 ?」
「小時候看村裡的人練劍，覺得有趣，常想著哪天也要學會劍術。沒想到有天上山砍柴，遇到一位自稱心太老僧的劍術高手，他說自己時日不多，若我有心學習，他願意收我為徒。從此，我就用砍柴或是採集名義出門，實際是上山找老僧學習劍術。最後一次看到老僧已經是3年前的事了...」536頭微微仰起，若有所思的凝望遠方。
(心太?    從沒聽過這名字。)福爾摩斯半信半疑，從過去經驗判斷，小兄弟只要遇到他不想或懶得解釋的問題，就會隨便編故事搪塞對方，如果對他不夠了解，還會被唬得一愣一愣的。福爾摩斯直覺不信，卻也無法確定這番話是真是假，他明白追問沒用，於是草草做了結論:「好一個老僧！」結果536興致更為高昂，手舞足蹈說道:「師傅左臉上有著十字刀疤，過去似乎是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劍客呢！！」福爾摩斯和536並肩走著，他覺得這景象有如父親帶著蹦蹦跳跳的小孩走回家一樣，不禁露出微笑。
「對了！我以前都在那裡的竹林裡練劍哦！」536打斷他的思緒，指向右前方的山巒，福爾摩斯隨著手指方向望過去。

(...我記得那座山裡沒有竹林)  福爾摩斯轉頭瞥向536，這年輕人仍是眉開眼笑的樣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