Lune 漫遊者

536恢復意識已經是五天之後的事了。這段期間，536待在家裡休養，247和張叔幾乎天天來探望病情，除了臨時雇用的醫師，主要是536的媽媽負責照顧，海克立斯則應付登門拜訪、崇拜536的村民們。至於尚萬強和涉及此事的官員們，正軟禁於家中。

拿破崙擔任臨時村長，福爾摩斯作為幕僚，其實也是為了方便監督拿破崙，避免他反悔和536的約定，不過，拿破崙對於福爾摩斯的疑慮頗為不滿。

「只要536醒來，我就立刻退位行吧 ？」拿破崙坐在村長室，將桌上凌亂的文件分，準備先處理急件。

「那是應該的。」福爾摩斯坐在長沙發上，不疾不徐瀏覽報紙。

門外傳來敲門聲。

「大概是送公文的吧！」福爾摩斯起身前去開門。

「怎麼一大早就這麼多文件！不如當個農夫比較快活！」拿破崙埋頭回信一邊抱怨。

「好久不見！」敲門的客人是536，他率先打了招呼。

536身穿黑色西裝，頭髮梳理整齊，笑容開朗，聲音帶有活力，和幾天前病殃殃的樣子相比，簡直是換了一個人，福爾摩斯還來不及反應，536已經一步踏進廳內了。

「哇！原來裡面長這樣啊！」536環視村長室，發出孩子氣的讚嘆，拿破崙這時才抬起頭來。

「噢！My friend,真高興見到你！我終於不用被人懷疑了。」拿破崙給了536一個熱情的擁抱，最後一句是講給福爾摩斯聽的，福爾摩斯則避開視線，假裝整理櫥櫃。

「小兄弟，感冒好了 ？」福爾摩斯確認的問。

「謝謝關心，多虧大家的照顧，才能順利痊癒。」536微笑道。

「福爾摩斯，看來我們也得去準備準備了。」拿破崙看見536這身打扮，推測他的來意。「那可不必，我想在召開村民大會前，和兩位恩人到街上玩玩。話說回來，從聖誕晚會見過面後，就是一連串奔波，到現在都沒好好聊過呢！」536說著邊脫下西裝外套，換上輕便的連帽休閒T，加上素色牛仔褲。

「既然這樣幹嘛不一開始就這樣穿 ？ 年輕人就愛作怪。」福爾摩斯語帶嘲弄。

「沒辦法，這是父親的意思。但我偶爾也想偷懶啊！好不容易可以放鬆一點了！」536像個大孩子樣，砰一聲就跳到長沙發上，隨意抓起報紙看，不一會兒又突然跳起來，興奮地說:「那我們等等要去哪呢 ？」

「等我先去發個公文，宣布村民大會時間。」拿破崙頗有村長架式。

「感激不盡！那我們等等要去哪呢 ？」536又重複一次問題，眼看將要放下長久以來壓在肩上的重擔，這大概是他第一次這麼放鬆吧！

「去輕坂街吃燒烤！」福爾摩斯突然活過來似的提高音量。

拿破崙愣了一下，認識福爾摩斯4年，也沒見過他這樣激動的樣子。

「大哥還對燒烤念念不忘呢！」536笑道。

「不！還是去酒館吧！慶祝536重返我們行列！」拿破崙加入兩人談話。

「讓一個病剛好的人喝酒，我看你果然是想謀反吧！」福爾摩斯反對。

「嗤！你分明就是想去燒烤店才這樣講！」拿破崙回嘴。

「是又怎樣 ？ 反正536也不滿20歲，去酒館的機率是零!」福爾摩斯抓到把柄，得意洋洋。「啊！好久沒去探望張叔了！」536冷不防補上一句，提議當場被兩人否決，三人於是在沒完沒了的爭論中步向輕坂街，臉上掛著久違的愜意笑容。

***

村民大會辦在隔天，536等人穿著正式服裝站在廣場演講台上，當初被當作嫌疑犯抓走的年輕人，如今卻成了村民心中的英雄站在前台，這或許是大家想像不到的吧！全村的人占滿整個廣場，尚萬強等人也被允許以村民身分參加。

536終於順利說出長久一來的理想:「我們知道，傳統具有維護秩序的功能，使我們得以過安穩的日子。不過，若傳統已經不合時宜，那麼它恐怕將會從根本上動搖整個社會。對我們來說，最該去除的傳統即是稱號制度！稱號制度限制了我們的自由，甚至是我們的無限可能，我們的未來應該是由自己闖蕩，而不是照著前人制定的劇本前進！你喜愛藝術，長大後卻被迫放棄，擺起門牌當個商人 ？ 你喜愛馳騁於大草原，你說:『真想當個牧羊人！』他們說:『胡迪這稱號很適合他！』妳想當個無拘無束的茶花女，最後卻關在深閨扮演驕傲的貴夫人。扮演，沒錯，我們正拿著我們的人生，在玩一場不切實際的扮家家酒！還是說，你們害怕了？你們怕面對未知的未來嗎？ 你們難道不期待嗎？」536講到一半，已經有人開始用手帕拭淚，人群中頻頻傳來啜泣聲。「至少，我們不怕，福爾摩斯不怕，拿破崙也不怕，為世人景仰、愛戴的兩人，從今以後，就會放棄他們的稱號，回到他們最初的名字！」

眾人無不把視線轉到536身旁的兩人，福爾摩斯和拿破崙眼神堅定看著前方，沒有一絲猶豫或不捨。「說到這裡，我希望的便是廢除稱號制度，同時取消世襲村長制，改由民選而生！請各位閉上雙眼好好想想，如果同意的話便舉起手中的黃絲帶，若是反對則舉起黑絲帶，請遵從心理的聲音，不要張開眼睛。」

村民紛紛閉上雙眼，冬日溫暖的陽光撒在雪白地面上，前陣子的積雪漸漸融化，廣場一片肅靜，隔了一陣子仍沒任何動靜，福爾摩斯瞥了右邊的536，只見他沉靜地注視前方。

終於，第一條黃絲帶閃耀在空中，「蘇格拉底...」拿破崙小聲喊道，接著是第二條、第三條...，536父母、張叔一家、尚萬強和森蘭丸也高舉黃絲帶，過了不久，108條黃絲帶宛如盛開的黃花在空中飄揚，全數通過，536眼眶泛淚凝望這他等待19年的畫面，福爾摩斯不自然地咳嗽，「太好了！」拿破崙毫不掩飾哽咽拍手。村民這時逐漸睜開眼睛，也被這團結的一幕感動，互相擁抱，擊掌，歡呼，黃絲帶拋向天空，映在淺藍蒼穹上。

***

從此，稱號制度走入歷史，村民生活重新洗牌，當然，也有人抱怨新生活的無所適從，但這也僅止於發牢騷程度而已，即使生活比從前更具挑戰性，人們還是很樂意迎接充滿可能的每一天。二月，黑宇村和其他村落一同幫忙解決糧食問題。在那之後10年，村子在1058治理下，豐衣足食，夜不閉戶，有如世外桃源。後人說1058就是從前的尚萬強，也有人說那是以前的猶大，不過那是誰已經不重要了，可以肯定的是，536在新時代中仍過著逍遙自在的日子。

(完)
 

*****後記*****

畢竟這是去年四、五月寫的故事，如果要打後記，應該是由那時候的我來寫最合適，老實說，我已經有點忘了當時的心境和寫作的動機了。只知道那對我來說，是一件「非做不可的事。」一年來，有很多想法變了，沒變的是「對自由的追尋」這點即使是現在再回去看，仍如同夜裡的燈塔般清晰，也是貫徹整個故事的唯一信念。稱號制度之於村莊，猶如潛規則、偏見和制約之於我們，小至個人，大至全體。對拿破崙和福爾摩斯來說，放棄稱號不單是因為他們和536的友誼，更重要的是凌駕於表象之上的自由，為了這點，他們選擇褪去名利榮貴的外衣。

所以希望看完這故事的你們，不論在你眼前的阻礙是甚麼，都有辦法超越它，這麼說可能有點強人所難，換個方式說，若這個故事可以讓你們得到一點勇氣欣慰，或是純粹打發時間就夠了。既然前面講到自由，就順便提一下這年的一點心得和想法，和故事本身關聯比較小，不過還是可以湊合著看看:

名利這種東西是外界賦予你的，被肯定是好事，可是它同時也是個雙面刃，一旦你太在乎他人的肯定，就會失去一定程度的自由。讚美不過是錦上添花，可有可無，所以不要為了它浪費你的時間，去接觸你喜歡的事物，過你想要的生活，這樣就好了。

自由不是任性的說「我想要幹嘛不想要幹嘛」，這跟吵著要糖吃的孩子沒兩樣。而是你思考過了，你知道所謂可為和不可為，你做出努力，已經有了奠基後，才有能力追求的東西。

即使你站在世界劃成的圓圈裡面，即使你的某個部分必須和現實妥協，你的軀殼、你的行為受到限制，你的意志和思想仍是自由的，你可以在心裡，畫出世界外的世界，無窮無邊際的空間。如果你的心已經超越了世界，那現實便再也限制不了你了。


最後，現在看完整個故事，正在看後記的你們，前面打的那些話，或是故事情節，就是當參考就好，不用太認真。我不知道你們是誰，但是你們的確和我一起度過了一段有趣的旅程，聽了我很多廢話，謝謝你們，掰啦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