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大雪紛飛的早晨,伯爵家的女傭把丟在門口的包裹拿進屋內,夫人慵懶地陷在扶手椅休息。

「夫人,您的包裹。」女傭把包裹交給夫人。

「摁 ?」夫人緩緩起身,圍好披肩。

「禮物盒 ?」夫人狐疑地說,手裡拿著沒甚麼重量、包裝精美的盒子,女傭好奇湊上前去,夫人瞅了一眼女傭,慢慢打開盒子... 「啊!」夫人叫了一聲,花容失色,禮物盒陡然落下,發出沉重而不祥的聲響,一團灰色物體從盒中掉出,一顆貌似眼珠的黑圓球直盯著夫人,夫人臉色慘白,雙手微顫。
「夫人別驚慌,這不過是無聊的惡作劇。」女傭拾起地上的假老鼠玩具。
「拿走!!離我遠一點!」夫人近乎歇斯底里地叫。
「夫人請冷靜,您看,這分明是假的,棉花還翻出來呢!一定是上次去536家遇到的壞姑娘做的!」

「那個臭女人!」夫人勃然大怒。「咦? 還附了一張紙條 ?」
" 12/26中午於本能寺見,有話和您說,請務必獨自前來赴約。Merry Christmas!"
最後的英文顯得特別諷刺。

「哼!看那丫頭想玩甚麼把戲!」夫人把紙撕碎。

「夫人,就是今天呢!這是教訓她的好機會!」

「還用妳說? 妳等會多帶幾位隨從跟在我後面,當然,不要讓她發現。快去準備馬車!」不一會兒,夫人披上狐狸毛領皮草坐上馬車,穿越木板橋,來到楓林,在本能寺1公里處前下車,獨自步行前往,她拉起衣領,在大雪中行走略顯艱困。當她站在寺院廣場中央時,卻不見任何人影,只有冷冽的風不斷把雪打在她臉上。

「不會是捉弄我吧...」夫人左顧右盼,四周仍是白茫茫一片,霜雪紛紛落在大衣上,她不禁打起寒顫,而後又回頭望了望,尋找僕人們的蹤影。她往前走幾步,先到寺內避避,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悠悠從迴廊一側出現。
「536?你怎麼在這裡 ?」夫人驚喜的表情帶有一絲不安。
「您還不明白嗎 ?聖誕快樂。」536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。
夫人似乎理解了甚麼,瞬間臉色大變,慌張地望向遠處樹林。

「您在找誰呢 ?您不是很希望我們單獨見面嗎 ?況且,我都說了要獨自赴約,難道您怕我嗎 ?」536瞥了一眼樹林後,面無表情地注視夫人。

「不...我原本不知道是你...所以...」夫人刻意不看536,支支吾吾,最後好不容易吐出完整的句子:「所以你都看到了 ?」

「您是指,您對247做的事 ?」

「不!那不是我!都怪我的女傭不好,是她不小心撞到247,才讓她的寵物掉到地上!噢!上帝保佑!」夫人辯解,努力掩飾心中的焦慮。

536只是冷冷一笑,不知從何時拿出三封夫人之前寫給他的信,舉在手中說道:「希望您離開村子,再也不要回來。不然我就會把這幾封信直接轉送給伯爵,您的丈夫。」
「我明白了...求求你別讓他發現...」夫人狼狽說道。

「走吧!您的僕人們大概等得不耐煩了。」夫人三步併作兩步跑走了,536站在原地,等到夫人身影消失於盡頭才離開寺院。

 

***

 

536打著白傘,踏著輕快步伐,穿過木板橋來到張叔的果園,煙囪升起裊裊炊煙,屋簷下古風鈴隨風搖曳,發出清脆聲響,若有禪機。536輕敲木門,來應門的是張叔。

「唉啊!小帥哥,稀客稀客!站在外頭一定很冷!快進來吧!」536踏入屋內,立刻感受到一股暖意,桃花心木桌上擺著烤麵包、乳酪和南瓜濃湯,老奶奶正在搖椅上打盹,張叔又添了幾塊木柴,唯獨不見247身影。

「不嫌棄的話就一起吃飯吧!」張叔替536挪了張椅子。

「謝謝張叔!看來我挑對時間了!」536脫下大衣放在椅背上,雙手自然地擺在桌上。
不久後,張叔從廚房端出兩盤義大利麵,笑著問道:「你是來找247的吧 ?」

「摁!」536從張叔手中接過義大利麵。

「不過她恰巧去城裡買辛香料了。」張叔望向536後方,536隨著張叔視線望去,房門旁木桌上擺著寵物鼠飼料箱。536出神地看著倉鼠在轉倫裡跑動。

「很可愛吧!別看牠現在活蹦亂跳的,上星期可是受了嚴重的傷啊!」張叔又替536添了一碗湯。

「還好現在沒事了。」536由衷地說。
兩人又聊了一會,離開前,536將一只絨毛熊交給張叔,說道:「這些日子蒙受您們照顧,不勝感激。這是準備給247的小小謝禮,請您幫忙轉交給她。」

「哈哈哈哈瞧你這小子!突然變得這麼文謅謅!要我轉交聖誕禮物是吧 ?」

「摁...麻煩您了!」536兩耳發紅,富有朝氣的聲音還帶著稚氣。
「明年見啦!幫我向你爸問好。」張叔豪氣地揮手。

 

536向張叔道別後,緩步在雪中,雖然風雪沒變小,但他還不想回家,福爾摩斯這時正在他村辦案,247在城裡,拿破崙畢竟才認識不久,也不便貿然打擾。孤獨。他突然止步,對這種陌生的想法感到詫異,這是他從未有過的體驗,過去,他常整天獨自練劍、畫畫、練馬術... 像是要以此來理解世界。他明白自己和他人的不同,而這差異也是他故意造成的。他的世界一分為二,自己處在河岸的一側,被對岸的村民視為異類,他無所謂地向對岸微笑,以為這就是所謂的孤獨,而他早已習慣也不足為奇。然而,他現在發覺,真正的孤獨是有人搭起橋樑,走到河岸的這一側,待他伸手迎接後卻又消失不見。他將手伸出讓雪花飄到手心,再傾斜手掌讓雪落下,他凝視這畫面靜靜沉思。「無論如何...」他喃喃自語,握緊拳頭,再次邁開腳步。

 

***

 

尚萬強在上週的村民週報上表示,12/26在廣場要宣布重要事件,請村民務必參加。因此今天輕坂街和青石巷人煙稀少,村民都紛紛往廣場聚集。536在雪中逆風行走,雖然懷著不祥預感,他仍冒著風雪,默默往廣場方向前進。

 

這時,幾名官員在536家門前猛力敲門,喊道:「536出來!」

父親海克立斯感到困惑,問道:「他早上就出去還沒回來呢!請問有甚麼事嗎 ?」

「哼!該不會又是躲起來了吧!」官員面露不悅。

「你們才莫名其妙!如果只是吃飽太閒就來這裡胡說八道,那麼,慢走不送!」海克立斯駁斥。

「哼!我看你是死鴨子嘴硬!」官員手拿緝捕令,刻意擺在海克立斯眼前,皮笑肉不笑。

海克立斯看著眼前的通緝單,雙手微顫。通緝單上面是536的畫像,斗大的紅字寫著緝捕令:536

「既然兒子不肯露面,那麼你就得跟我們走!除非他想讓父親當代罪羔羊,不然我倒想看看他可以躲到甚麼時候!」

「不!不可能!我兒子是堂堂男子漢!不會做甚麼違法的事!一定是哪裡弄錯了!」海克立斯還是堅持兒子的清白。

「嗤!是誰弄錯還很難說,跟我走!」官員左右架住海力克斯,企圖強行拉他走。

「我自己會走!」海克立斯甩開他們。

 

天色漸暗,廣場上已擠滿村民,尚萬強走到演說台,台下嘈雜,村民似乎還不知發生甚麼事。以往都是舉辦成年禮或慶典大家才會聚集到廣場,今天這種情況還是頭一遭。536也站在人海中,驚訝地看到父親位在遠處,面對眾人,兩名官員站在他的左右側,不苟言笑的樣子。

「爸爸!」536奮力擠開人群,走到最靠近演講台的位置,和海克立斯四目相對,海克立斯露出痛苦而複雜的表情,536不明就裡,直覺是和自己有關,他瞪著台上的尚萬強。森蘭丸站在尚萬強左後方,面無表情看著536。
尚萬強臉色凝重,對台下說道:「各位,我村存放大家食糧的貨艙,在上週受到襲擊,裡面的存糧只剩不到1/3了...」

台下一片嘩然。尚萬強繼續說道:「很抱歉,大家明年恐怕得過縮衣節食的日子了...」

「喂!開甚麼玩笑!」「你好歹是個村長也想想辦法吧!」人群叫罵聲還混雜嬰兒哭聲,尚萬強打開雙手向下,試圖安撫民眾情緒:「請稍安勿躁!請稍安勿躁! 對於這次事件,也不是沒有斬獲,事實上,我們已經抓出犯人了!」

「誰幹的!」「是誰! ?」眾人焦點立刻被轉移。

尚萬強伸出手指向536:「犯人就是他!站在那裡的:『甚麼都不是!』」

「天啊!」「我就知道是他!」「看不出來...」「虧他的父親還是海克立斯...」「那種四不像會做這種事不意外啦!」「懲罰他!」「懲罰他!」「懲罰他!」眾人達成共識般起鬨,口徑一致,乍看還以為是甚麼祭神儀式。

536低頭冷笑,從人群中走向前方,說道:「請問證據 ?」

尚萬強頭撇向右方,猶大從官員中連跑帶跳出來,興奮而滑稽地比著536:「就是他就是他!叛徒!我看到他偷了糧倉!」

瘋子。536轉過頭來,面對村民說道:「看來大家對我有很多成見,不過,事情尚未查明之前,請大家先聽我說。」

「孩子,證據就在眼前啊!」尚萬強打斷,讓536顯得不合邏輯,台下一陣笑聲,不過他們抱著看好戲的心態繼續聽536說話。

「偉大的村長先生,的確,您找了猶大當證人,但是...」536回答。

尚萬強清了喉嚨,再度打岔:「但是你用的詞似乎不大恰當,應該是『猶大舉發你的罪刑』才合理吧!」

536有點不耐煩:「隨便,你要這麼說也行。總之,不管證據怎麼來的,大家應該都明白,人證不可以是唯一證據!再者,我一個人,怎麼可能有辦法搬運那麼多存糧?猶大,你確定自己沒弄錯
尚萬強撇過頭看了一眼猶大。冷汗流過猶大兩頰,他慌張地解釋:「就是他
!我沒錯!那小子後面還跟了... 三個....不,大概是五個左右身材魁梧的男人!

「既然連幾個人都記不清楚,還有辦法斷定小偷是我?況且,你們也曉得,記憶有時候會騙人的,尤其是在月色朦朧的夜晚,能夠分得出烏鴉和老鷹的差別嗎 ? 『人證是猶大』這難道不夠荒唐 ? 你們還不夠了解他 ? 你們真的相信這樁誣告 ?」

村民聽得一愣一愣的,有些人已經開始動搖,面露疑惑,場面頓時安靜。這時人群裡傳來掌聲,蘇格拉底一邊拍手一邊笑道:「哈哈哈!我猜得果然沒錯!年輕人真是有趣!」536略感驚訝。蘇格拉底拍拍536肩膀後,站在536旁邊,同樣面對眾人,難得說重話:「批評536的人啊!『沒有稱號便相當可疑,打亂秩序就該除掉!』你們想說的其實是這個吧! 這種不容許差異的想法非常自私哦!」

礙於大家對蘇格拉底的敬重,尚萬強只能用眼神哀求,希望他不要攪亂局面,蘇格拉底當然看不到後方尚萬強焦急的神色,不過蘇格拉底不改輕鬆本性,說完話竟然就兀自離開廣場了,只留下所有人仍呆立原地,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
536重新轉向尚萬強,誠懇地說:「請您深思。」

尚萬強一時語塞,隔了數秒後才說道:「雖然證據尚未完善,但我仍須將你以嫌疑犯身分居留下來。」場面沉默。「我別無選擇...」尚萬強又對536默默說了一句,像是非官方立場,而是以個人角度低語。

536直視尚萬強眼睛,淡淡說了一句:「我明白了。」自願走向官員。

官員放開海克立斯,536向父親微微一笑,海克立斯仍擔憂著兒子安危,但536的舉動顯然讓他安心不少。村民靜靜注視536跟著幾位官員離開的畫面,心腸較軟的,甚至眼眶泛紅,嬰兒又哇哇大哭。536起初不被村民理解,這時卻奇妙地在村民心理默默建立起英雄形象。此刻,536低頭行走,貌似妥協,事實上他心裡正肘思著一項計畫,如果他的猜測為真,那麼將有機會完成他的宿願。他這次打算賭一把,不過這場賭局光靠自己是無法達成的。


路燈亮起,人群散去,月光灑入臨時牢房的窗口,映照536蒼白的側臉,河岸和橋樑的畫面又在他腦海裡浮現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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